楔 子
骷髅山后山的一座高峰。
两个女子迎风而立。
良久,忽一女子盘膝而坐,另一女子凝视她片刻,开口了。
你真的要走?
恩。
走多久?
可能五十年,也可能一百年。
那么久?你想好了?
恩。
好,我等你回来。
不必了,那时的我,可能已不再是我。
我不管。
随你喜欢罢。
又一阵北风刮过,只剩站立的女子依然迎风而立,动也不动。
风更劲。
(一)
十里坡。冬。
一锦衣少年箭也似地向前飞跃,行了约里许,又箭也似地折回来,向后面一缓步而行的女子笑道:“姊姊,我快不?”
女子睬也不睬。
少年滴溜溜围着女子转了一圈,又问道:“姊姊,怎么不理我?”
女子置若罔闻。
少年不依不饶:“姊姊,我饿了,吃点东西罢。”
女子终于停下脚步,伸手便在少年头上一记狠敲,铿锵有声。
少年捂着头喊:“疼疼疼!姊姊,你怎么又打我?”
女子峻着脸,向少年一字一字地吐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听清了!我是你师父,不是你姊姊,你再乱叫,小心我再关你石牢!”
少年撇撇嘴,“师父就师父,也用不着打我呀。石牢里什么也没有,我不想再进去了。说真的,我饿了,姊……师父。”
女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解下身上一个包裹,扔在身旁,“自己找个馒头吃罢。”
少年偎着女子坐下,解开包裹翻着,半天翻出一个馒头来,嗅了嗅,张嘴便咬,四口吞下,方向女子问道:“师父,你吃不?”
女子道:“我不饿。”
少年笑道:“师父不饿最好。说实话,馒头就一个了。”
女子奇道:“不会罢?我记得早上在渔村买了许多个呀?”
少年又笑道:“不瞒师父说,都被我路上吃了。”
女子又惊又气,欲言又止,扭过头不再望他。
少年呵呵笑道:“我骗你咧,还有好多呢。对了,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
“骷髅山。”
少年“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又取出一个馒头啃。
女子待少年将第二个馒头吃完,说道:“好了,我们走罢。”
二人起身上路。
行至一岔道,女子止步不前。
少年问道:“不会又迷路了罢?”
女子沉吟道:“不可能呀,我明明常走的啊。”作百思不得其解状。
少年道:“算了,别费劲了。我去问道,师父你等我一会。”说完,径直向前去了。
一块很大的石头下,卧着一只巨大的老虎,闭目打盹。
少年在老虎旁蹲下,“哎,虎爷,醒醒,醒醒,问个事。”
老虎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口吐人言:“干哈呀?”
少年笑道:“没啥事,问下骷髅山怎么走?”
老虎伸了伸前足,打个哈欠,“那玩意儿谁知道啊?问地图精灵去!”
少年一听急了,“别介呀,虎爷,虎大爷,我求您了不行吗?您肯定知道,告我一声罢?”
老虎怒道:“边儿去!我饿着呢,去找食呀,没功夫搭理你!”
少年从怀中取出块腊肉,在老虎面前晃了晃,“我给你整块肉,你告诉我怎么走,如何?”
老虎伸出前爪倏地将肉抓下,开始嘶咬,“前面路口右转,一直向前就是了。”
少年谢了一声,转身欲走。
老虎忽道,“等等!你要去骷髅山?”
少年回过身来,“是。怎么地了?”
老虎道:“我劝你最好别去。”
少年奇道:“为什么?”
“不能讲,总之你听我一句,如果你不想失去你自己,你就不要去。”
“失去我自己?啥意思?”
老虎低头吃肉,再也不发一言。
少年腹诽了一句,走了。
“师父,走罢。知道路了。”
“恩。小凤真厉害,老能问着道。”
“师父……别叫我小凤,听着真别扭。”
女子呵呵笑道:“谁叫你姓凤呢?好罢,以后叫你小岐好不好?”
少年又撇撇嘴,“小岐,小岐……不好,我又不是任贤齐。换个。”
女子又笑道:“那么凤鸣岐同志,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阿鸣罢。”
“阿鸣……”女子皱眉道,“还不如小岐呢。哎,好,阿鸣就阿鸣,别扔馒头呀,扔完了我们吃什么?”
少年阿鸣望着女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女子不等他开口,忙道:“南宫风。”
阿鸣惊道:“南宫?复姓耶!怎么早不告诉我?”
南宫风道:“复姓很厉害吗?我不觉得。你又没有问过我。”
阿鸣几欲晕去,“我明明问过你的……算了。南宫师父,我们去骷髅山是做什么?”
答道:“去拜访一位前辈。”
阿鸣点了点头,“是土系的前辈吗?”
南宫风亦点了点头,“恩。是我的师父。”
“……”阿鸣又问道,“那岂不是我的师爷?好激动,快点走罢。”
南宫风笑道:“不急的。对了,你刚才问谁路来着?路上没有行人呀?”
阿鸣道:“哦。问一只老大的老虎,还搭进我一块腊肉呢。”
南宫风惊道:“老虎?是不是一只白色的老虎?”
“是啊,怎么了,师父?”
“啊,没事,那是白虎真君。”
“白虎真……四圣兽中的白虎?”
“恩。”
“……”
“你又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罢,师父。天快黑了,得找个地方落脚。”
师徒二人加快了脚程。
(二)
骷髅山脚。玉清客栈。
“阿鸣,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去睡?”南宫风推开一扇竹窗,向独坐在院中的阿鸣问道。
“我还不困,师父。想看会月亮。”
“拉倒罢……今天晚上是阴天,哪来的月亮?”
阿鸣憨憨一笑,“我真的不困。对了,师父,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南宫风奇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只是好奇。”
“哦……没有什么原因。缘份呗。”
“师父骗人。”
“我不骗你。外面风大,别着凉了,回来罢。”
“我再坐会,一小会。师父你去睡罢。”
“好罢。”南宫风正要关窗,忽听得院中有人吟诗。
赵客燕士敬斗酒,欣然只取一瓢饮~~~~
“好诗!”南宫尚未开口,阿鸣已在院中叫道:“好诗!”
“见笑了。”一青衫女子从一棵梧桐树上跃下,笑吟吟地望着阿鸣。
“你,你为什么在树上?”阿鸣被她望得有些发怵。
“你难道不觉得在树上吟诗然后跃下来很有气势吗?”青衫女子笑道。
“我不觉得,我只觉得你一定很冷。”阿鸣打量着女子单薄的穿着。
“呵呵,习惯了。”女子笑得很妩媚。
“那么你……”阿鸣话未说完,南宫已站在他身后,“阿鸣,莫要无礼,快拜见卓前辈。”言毕扯着阿鸣向下便拜。
“好了,风儿,别整这些啊以后,说多少遍了。”被称之为卓前辈的女子笑道,伸手拉阿鸣起来。
“多年不见,卓师叔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南宫风笑着给女子施了个礼。
“你还不是一样?呵呵,这是你儿子么?”卓师叔指着阿鸣问道。
“师叔开什么玩笑?这是我新近收的小徒弟,叫凤鸣岐,来,阿鸣,叫师叔祖。”
阿鸣悻悻地上前施礼,“见过师叔祖。”
“呵呵,你不服气是么?”卓师叔笑道。
“没有了,我对师叔祖仰慕得紧。只是恐怕我师父未必这么想。”阿鸣也笑道。
“阿鸣!”南宫风佯怒道。
“呵呵,好有趣的小子。”卓师叔笑得花枝乱颤。
“师叔,我们去里面叙话如何?”南宫风道。
“好,去你房里罢。”
“师叔请。阿鸣前面带路!”
三人来到南宫风的房间内,卓师叔和南宫分主客坐下,阿鸣站在一旁侍茶。
“师叔也是去看家师的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师叔。”
“恩。后天就是你师父的祭日,我手头好些个事,紧赶慢赶才赶过来的。本来想着……”
卓师叔话未讲完,阿鸣不失时机地插话了,“等会!祭日?我师祖死啦?”
“怎么?你师父没跟你说吗?”卓师叔望了南宫风一眼。
“没有,她只告诉我是去看师祖,没说师祖死了。”阿鸣也望了南宫风一眼。
“啊,是这样的,他没有问。”南宫风答道。
“……”卓凤二人无语了。
短暂的沉默。
“啊,对了。唐恨怎么样了,最近几年也没有他的消息。”
“他……”“唐恨是谁?”阿鸣不只是在侍茶……
“唐恨是你师公,也是你师叔,你师祖的四弟子,你师父排行第二。这些你师父肯定没有告诉你对罢?”卓师叔望着南宫风笑着说道。
“姐弟恋……”阿鸣又在多嘴。“石牢……”阿鸣住嘴了。
“师叔,唐恨近五十年来道行精进,您知道不?”南宫风转入正题。
“略有耳闻。”
“十年前他跟我讲他要去试一下修炼的成果,说是去挑战战神哪吒太子,以后就没有音讯了。”
“……”卓师叔几乎无言了,“不会死罢?”
“不会,”南宫风笑道,“哪吒太子不会杀人的,再说了,他未必能见着。准是吃了大亏,躲起来修炼了。”
“唐师叔好厉害!挑战战神!啧啧啧……”阿鸣又忍不住插口。
“什么呀,你以后不准学他!”南宫怒道。
“知道了。那我大师伯肯定更厉害罢?”阿鸣一脸的向往。
“你大师伯早夭,你师父算是长弟子。”卓师叔给阿鸣泼冷水。
“哦……”阿鸣又问,“那师叔祖你和师祖共有几个同门?”啥也想知道。
“我跟你师祖不是同门,我们是结义金兰,我还有个二姊,她和你师祖是同门。”卓师叔解释道。
“师祖也是女的?”
“……”
再度的沉默。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明天要早起上山呢。阿鸣你回房去睡罢。”南宫风给徒弟下逐客令。
“好罢。晚安,师父,师叔祖。”阿鸣不舍地走了。
卓师叔和南宫风静静地坐着。
“你确定就是他么?”
“恩。”
“哦。睡罢,明天上了山再说罢。”
“是,师叔。”
整个客栈里静悄悄的,一直被乌云遮盖的月亮探出头来了。
(三)
玉清客栈的早上很清静,因为这里的客人不仅少,而且都起得很迟。
“阿鸣,起来了没有啊?我们要出发了。”南宫风敲着阿鸣房间的门,“笃笃”的声音清脆入耳。
没有人应。
“阿鸣,阿鸣!起床了!”南宫风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阿鸣还没有起来吗?”卓师叔将口中的漱口水吐出,移步过来问道。
“恩。平时他起得很早的呀。这倒霉孩子。”南宫风停手不敲了。
“……”卓师叔上前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应,“不会出事罢?进去看看罢。”
“好的。”南宫风伸手一推,门开了。
空无一人。床铺上整整齐齐的,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二人对视了一眼。
“他昨天晚上就出去了。”
“恩。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他会去哪呢?这里他不熟啊。”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上山去了,当然可能性不大。二就是被人掳走了。”
“掳走?在我们眼皮底下?在您的眼皮底下?”
“你莫忘了。这里是玉清客栈,是骷髅山脚。”
“师叔的意思是?胡师叔?”
“不是她。我和她约好了,她不会这么做。”
“那么……”
“别在这里乱猜了。找找有没有什么书信之类的。”
“噢……”
二人在房中搜索,一无所获。
“没办法了。分头找罢。一定要在明天之前找到他。”
“好!酉时在山上独望峰会合。”
“好。”
两个身影一闪而逝。
阿鸣现在觉得很渴。
任何人被绑起来放在火上烤都会觉得很渴,更何况火还非常旺。
阴湿糁人的一个地洞中,却有着很旺的一堆火在燃着,本来就很引人注目,更奇的是有一个锦衣少年被五花大绑的架在火上烤,像烤肉一般地烤,就更让人觉得诡异了。
如果这些都算奇的话,那么把阿鸣绑起来烤的那个人,不该这么说,更准确地讲是一个牛首人身的人,就更称奇了。
一个牛首人身、似人非人的“怪物”,就盘膝坐在火堆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烤得几乎窒息的阿鸣,一把大得让人吃惊的斧头放在它的脚边。
阿鸣被渴醒了。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抓我到这里来?还要烤我?”阿鸣虽然现在很虚弱,口气依然很强硬。
牛头怪看着他,一言不发。
“哎!我在问你呢。为什么这么久了不放我下来?”阿鸣越烤越精神。
牛头怪换了下坐姿,依然缄默着。
“你要吃我是不是?你……你不会是牛头马面罢?这里是地府么?”阿鸣害怕极了。
牛头怪低了头,好似叹了口气的样子,依然不说话。
“牛头长官,额错了,额真滴错了,我不该侮辱您的职业,您放了我罢。放我还阳罢,求您了……”阿鸣要哭将出来了。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牛头怪终于开口了,声如裂帛。
“我记得,我记得!昨天晚上您把我拘到这里来,然后就把我绑起来烤……”阿鸣见牛头怪会讲话,顿感快慰,会讲话就好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这些不重要,我是说……真的不记得了吗?”牛头怪打断阿鸣的话。
“不重要吗?我觉得很重要,我快烤焦了,麻烦长官能不能放我下来先?”阿鸣开始讨价还价了。
牛头怪似乎清醒了一下,用一只巨掌拍拍自己巨大的头颅,站起身来把阿鸣解了下来,至少比阿鸣高两个头,是牛头不是人头。
阿鸣勉强站了一会儿,坐下了,谁被烤了几个时辰也不是说着玩的。
牛头怪在地上摸了一条什么动物的腿,血淋淋的,架在火上烤。
“对了嘛,火是用来烤肉吃的,不是用来烤人的。”阿鸣觉得五脏要造反了,盯着那块烤肉,目不转瞬。
“不好意思,本来是要烤肉给你吃的,一时大意错把你给烤了,真的不好意思啊……”牛头怪发出像鬼嚎一般的笑声。
“……”阿鸣真的要昏厥了,“大意,大意……”
“嘿嘿”又是鬼嚎般的笑声,“好了,给你吃。”递过来一大块烤肉。
阿鸣接过烤肉开始啃,“长官,我冒昧地问一句,您经常把人当肉烤吗?”
“啊,也不是,你是第一个。”牛头怪也在吃烤肉,“还有,我不是什么长官,你叫我老牛就好了。”
“呃,那我还真是荣幸,老牛……”阿鸣只有拼命地咬那块肉。
只听见一人一怪啃肉的声音。
“对了,你刚才问我有什么记不得了是怎么回事?乘我还没有想睡觉,赶紧问罢。”阿鸣将骨头华丽地扔到洞外。
“别到处乱扔垃圾。啊,那个啊,没什么了,随口问问。”牛头怪出洞把那块骨头拣了回来。
“哦,那么,我可以走了吗?老牛?”阿鸣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呐,我师父和师叔祖肯定在到处找我呢。”
“别着急啊,天还早呢。陪我聊会。”牛头怪丝毫没有放阿鸣走的意思,把火加得更加旺了。
“……”阿鸣没有办法,老大的斧头,“那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叫幽冥涧,这个洞是涧里的一个分洞。”
“哦……是在骷髅山上吗?”
“是。”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想请你吃烤肉。”
“……”
“啊,下次肯定不会再烤你了,你放心。”
“还有下次啊?”
“嘿嘿……保不齐呢。我们很投缘。”
“……谢谢。你是什么?牛头怪?人?妖怪?神仙?”
“这个不能讲。”
“为什么不能讲?恕我直言,你肯定是妖怪。”
“嘿嘿,随便你怎么想。对了,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以后可能会觉得熟悉,现在没有。我第一次来这里啊。”
“噢……那好。你还饿吗?我再给你烤一块肉罢。”
“这,这不好意思啊这个……”
“有啥不好意思的?来,帮把手。”
一人一怪又开始烤肉吃。
“我要走了,老牛。”阿鸣终于把肉都消化了。
“噢,好的。这个东西送你,拿上。”老牛竟然拿出一朵白白的百合。
“……”阿鸣收下了,“想不到……”
“想不到我很有情趣是吗?”老牛很高兴。
“不是,我是说想不到你这么变态。”阿鸣实话实说。
“你……”老牛脸更青了,“滚罢。出了这个洞就朝光亮处一直走就对了。”
“那么再会了,老牛。祝你长生不老,天天被人烤。”阿鸣说完赶紧溜之大吉了。
出了洞阿鸣才发现,原来幽冥涧比想象中宽敞得多,而且,人非常多,五大系别的人几乎挤满了山涧,人山人海,红旗招展。
“我靠!这么多人那牛头的东西竟然能把我捉了进来,真没面子。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阿鸣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一支手伸了过来,提起阿鸣的衣领。
毫无反抗之力。那支手的主人抓起阿鸣飞一样地奔驰起来,阿鸣又开始昏眩了。
(四)
独望峰在骷髅山就是一坐不起眼的小山丘,湮没在群峰之中。
两个女子坐在山上的一块石头上。
“现在是酉时四刻了,还没有找到阿鸣,怎么办呐?”这是南宫风。
“急也没有用。骷髅山这么大,要慢慢找。”这是卓师叔。
“可是明天就是正日了……”
“嘘……有人来了。”
“躲起来罢!”南宫风闪在了石头后面。
“……”卓师叔将南宫提了起来,“是阿鸣啊……”
来的是三个人。
长身直立的一男一女,皆是金系打扮。男子腋下夹着阿鸣,生死未卜。
“阿鸣!”南宫风抢上前去,接过阿鸣。
“不碍事的。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下就好了。”男子顺从地交接阿鸣。
“寒,仙仙……”卓师叔认识二人。
“卓女侠好。这位是?”男子笑着向卓师叔问好,并打量着南宫风,女子笑吟吟地望着。
“风儿,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你师父当年的老友,这位是优优寒,这位是金灵仙。这是师姊的二弟子,叫南宫风。”
“南宫风拜见二位前辈。”南宫风将阿鸣置于石上,上前施礼。
“客气什么呐?什么前辈后辈的?你师父可没有你这么礼数大。”优优寒笑道。
“是啊,你师父很随和的。唉,可惜她死了。”金灵仙叹了口气。
沉默。
“你们怎么会和阿鸣在一起?”卓师叔问寒仙二人。
“说来话长了,”优优寒居然也叹了口气,“这小子,可费了事了。”
卓师叔和南宫风对望了一眼,再看看昏睡中的阿鸣,转而寒仙二人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优优寒开始讲述几个时辰前发生的故事。
“为什么我总要被提来提去的飞?”阿鸣很不满现在的状况。
“别讲话!”神秘人提着阿鸣依然奔驰如飞,“我是在救你出去!”
“心领了大哥。不过现在已经在外面了,可以放我下来了吗?”阿鸣尤其对被人头朝下提着很不满意。
“好罢。歇会儿。”神秘人终于停下那如飞的脚步了,坐在雪地上休息,顺手将阿鸣头朝下插在雪中。
“……”阿鸣想骂街,可惜雪是那么地隔音,空负了他满腔的怒火。
神秘人坐了一会,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伸手将阿鸣从雪中提了出来。
“□□□□□□□□□(此处略去数百字)”,阿鸣甫得自由,如鱼得水,特殊言辞,滔滔不绝。
“不住口就杀掉你。”神秘人转过身来,给阿鸣一个邪邪的笑。
阿鸣噤声了。
“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那里?”片刻后,阿鸣怯怯地问道。
“我不知道。”神秘人道,“我只是顺手救了一个可怜的生命,啊,生命啊,你如此伟大……”
“……”阿鸣已经准备开溜了,“我没有危险,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走了。”
“站住!”神秘人伸手拦住阿鸣,“你对我的身份就不感一点兴趣吗?”
“对不起。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走了。”阿鸣已在五丈开外,“今天真倒霉,碰上的全是疯子,我跑……”
神秘人如影随形,又出现在阿鸣的面前。
“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拜托透露一下下好不好?我很感兴趣的啦……”阿鸣没辙了,见鬼般的都是高手。
“恩。首先你猜猜我是男是女?”神秘人之所以叫神秘人,因为蒙着面纱。
“男的,”阿鸣想都不想,“女的哪有这么粗的嗓音啊?下一个问题。”
“……”,神秘人想了一下,“你说我为什么不放你走?”
“……”阿鸣恨不得再钻到雪中,“我哪里知道啊?不会是要收我为徒罢?我已经有师父了。”
“那倒不是,凭你的资质,还不够格。”神秘人一脸的自豪。
“既然如此,请您放过我罢,这个情景拖得够久了……”
“放了你也行。再跟我去见个人。”
“没问题。不过见完了你们送我去找我师父。”
“好。”
神秘人又夹起阿鸣飞奔,不过这次应阿鸣的请求,头朝上。
“哎,凤鸣岐,你跟你师父多久了?”神秘人口也不闲着。
“不多,两个多月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很有名么?”阿鸣很吃惊。
“啊,我猜的,这个名字很普通。”
“是吗?据说这个姓很稀少耶……”
“我是金系二代弟子,叫优优寒。我跟你师祖是老友。”
“哦,那岂不是整整比我大了两辈?”
“别这么讲,也未必呢。”
“什么意思?寒哥。”
“……虽然如此,还是请把我当作前辈的好。”
“这些不重要。你带我去见谁?”
“也是你师父的一个好友,第一女子帮的帮主。”
“帮主?好厉害呀!”
“……上一任是你师祖。”
“哦,是这样啊。也是女的罢?”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女子帮……”
“哦,对了,呵呵……”
一串淡得几乎看不到的足印,在风雪中一闪即逝。
“仙,就是这个小子了。”优优寒把阿鸣往地上一掼。
“我瞅瞅,我瞅瞅。哎呀,怎么这模样呀……”称为“仙”的神秘帮主蹲下身去,捏着阿鸣的下巴打量着。
“请自重,帮主大人。”阿鸣被捏得很不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神秘帮主“仙”放开了阿鸣的下巴,“那么我们出发罢。”
“等会!”阿鸣急了,“我和他说好的见了你就放我去见我师父和师叔祖,怎么能不算数?!”
“没有不算数。不过之前有一点点前奏。”仙解释道。
“前奏是指什么?”
“去救个人。”
“救人?虽然是好事不假,不过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罢?我的级别这么低……”
“这跟级别没关系。必须有你才成。”
“真的吗?”
“你去不去罢。一句话。”优优寒有些不耐了。
“去罢。不过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阿鸣有些怯阵。
“行。仙,带好东西走罢。”
“恩。带上了。”
两个人又带上阿鸣上路了。
“春水,你再忍忍,一会儿寒真人和仙仙姑就来救你了。”一只老得不能再老的龟精向背朝下四肢朝天躺着的更加老得不成话的叫“春水”的另一只龟精劝道。
叫“春水”的龟精直哼哼,“秋水啊,我快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你再忍会啊,他们真的快来了。”叫“秋水“的龟继续编织着善意的谎言,它心里确实没底。
伟大的“寒真人”和“仙仙姑”带着劳顿不堪的阿鸣出现在二只龟栖息的一个小小的雪水池旁。
“春水,扶秋水上来。”仙仙姑指引二龟。
“仙帮主,寒哥,你们说救人不会是救这两只老乌龟罢?”阿鸣头都大了。
“不是两只,只是一只而已。”优优寒解释道。
“重点不在这里。不是说救‘人’吗?”阿鸣把“人”字咬得特别重。
“生命啊,你这么伟大,不管是人还是龟,都是如此的伟大,胆怯的阿鸣,你难道不觉得吗?”优优寒开始唱歌剧……
“可是这只老龟明明只是太老了罢?怎么救啊?”
“用你的血喂它喝。它就会好的。”仙仙姑拿出一把刀和一个酒杯,还有一团棉花。
“……”阿鸣望着那只老龟的眼睛,那是一种突然让他觉得很熟悉的乞怜的眼神。
阿鸣心中一震,心底似乎许多影子飘落着,两只乌龟的影子越变越淡。
“来罢。不过少放些,我的血不多。”阿鸣捋起袖子。
“放心,一杯就好。”仙仙姑开始动手。
在如席的大雪中,一只乌龟在喝人的血。
(五)
“就放了那么一点血,他就成了这付模样?”南宫风对优优寒的解释很具怀疑。
“你莫急,听我说。阿鸣救了阿春后,突然晕倒了,却不是因为放血的缘故。我们看了,他没事,可能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原因。”优优寒忙道。
“也许罢。唉,这孩子太苦了。”卓师叔忧道。
“那件事会不会影响这孩子的一生?”南宫风又问道。
“你说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会是什么结局,只能靠他自己了,我们都左右不了。”卓师叔叹了口气。
四人望着熟睡中的阿鸣,一阵沉默。
雪越下越大,四人的身上满是积雪,而躺在石上的阿鸣身上,却片雪也无,雪花在降至他头顶丈许高的地方就奇迹般的消融了。
“不能让他在这里睡着,怎么办?”南宫打破了沉默。
“去找慕容,她那里有不少药。”仙出主意。
“好。走罢。”寒抱起了阿鸣。
一行五人在雪中下了独望峰,向主峰而去……
骷髅山的一间石屋。摆设非常简单,石制的几、凳、榻。
阿鸣就躺在石榻上,依然昏迷不醒。
“他就是你和我说过的凤鸣岐?恩。可能你们真找对人了。”一黄裳女子坐在榻沿上,搭了搭阿鸣的脉相后,向围立的众人道。
她是此间主人慕容凤儿。
“凤儿,他没事罢?”仙问道。
“没什么大碍。可能是那件事的反应,我给他服了点药,明早就没事了。”慕容道。
“慕容前辈,有劳您多看护他了。”南宫道。
“恩。无妨。你不必担心。其实风儿挺为难的,唉……”慕容望着风儿。
“别担心。有慕容在,没事的。”卓师叔道。
“千万不要出乱子,”寒还是不放心地道,“生命啊,你如此脆弱,如此令人……”
“好了!我们出去罢,让他好好休息。”慕容打断了寒的咏叹。
五人出了石屋。
“凤儿,你明天与我们一同去吗?”卓师叔放慢脚步,等候慕容关好石屋。
“呃,明日本门有两个后辈成亲,我是他们长辈,答应要观礼的。好在那件事情是在未时二刻,午时一刻婚礼进行,我们一同观礼后再去也不为迟。你意下如何?”慕容思忖了一下道。
“问问大家的意见罢。”卓师叔想了想道。
“好。先去休息罢。”慕容应道。
二人结伴而行,走向西面的石屋。
次日中午。
“婚礼?!好耶!走罢,还等什么?”阿鸣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
众人一同注视他。
“啊,当然是各位前辈说了算。我随意了。”阿鸣从桌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
“阿鸣。我同你讲,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做你自己,明白吗?”风儿突然说道。
“师父,你怎么了?突然也说这种话。”阿鸣很不解。
“你听你师父的话,这也是我们的意思。关键在于你自己。”卓师叔亦道,众人也随声附和。
“……”阿鸣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我一下子成了焦点了似的。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今天不是去祭奠师祖么?难道师祖会突然活过来?”口不择言。
“不许胡说!胡说什么呐?!”卓师叔很生气,“你不准说这些话!”
“知道了。师叔祖,提到师祖惹您伤心了是罢?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总之你不要胡思乱想,要稳住心神明白吗?都靠你了。”
“恩。我会的。师叔祖。”
众人都望着阿鸣,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再点点头。
这些举动让阿鸣很害怕。
“好了。吉时快到了。我们去观礼罢。”慕容站了起来。
众人也都起身。
一行人出了石屋,向东侧的白骨洞而去。
白骨洞前面的那块平地现在很热闹,人很多。
因为有一对新人要在这里完婚。
白骨洞前摆着两排石椅,里面坐着的是新人的长辈,慕容凤儿赫然在内。
众人站在远处观礼。
“通常不是都在风月谷举行婚礼的吗?”南宫问道。
“也有在师门举行的,”寒答道,“生命啊,你是多么美好,多么炫烂……”
“……”众人都不加以理睬。
“看!主持人出来了!”阿鸣眼尖。
众人抬眼望去。
土系的一个耆宿出来主持婚礼,老态龙钟到非常。
“嗯~~今天由鄙人为两位新人主持婚礼,甚感荣幸。嗯~~人来得不少呀,我很欣慰!”
在场众人哄然。
“嗯~~开始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祖师娘娘,三拜众位前辈……”程序开始了。
“没有夫妻对拜么?”有人起哄。
“咱山上不兴那个。改了!”老头一听乐了。
“改嘛了?”有人问。
“你别说话!我来弄!”老头今天很高兴,兴致很高,“嗯~~~我来问你们,你们都愿意此生只爱他/她一个人么?”
两位新人很忸怩,毕竟当着许多同门长辈和好友的面。
“讲!”老头嗓门儿不小。
众人再哄然。
两位新人对视了一眼,齐道:“不愿意!”
众人哗然。
“你们听!你们听!人家不愿意呢……”阿鸣比谁都兴奋。
“阿鸣!”南宫喝道。
阿鸣不吱声了,转过头兴奋地在人群里面张望。
“为什么不愿意?!”老头很奇怪,“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你们可想好了,此话不可乱讲的。”
新娘子摇摇头,笑道:“我们还爱日月星!”
沉默。然后再度哄然。
“对对对!还有日月星!他们还爱日月星!须得日夜叩拜,才能得天地之灵气,要的,要的!”老头恍然大悟,捋须笑道。
婚礼进入高潮,人们都很高兴。
远远观望的众人虽然都在微笑,心里却都很沉重,当然阿鸣除外。
“想唐恨了罢?”卓师叔笑着问南宫风。
“师叔不也是一样?”南宫望着远处喧闹的的婚礼,也笑道。
“胡说!我怎么会想唐恨?”卓师叔眨眨眼。
“我不是指唐恨,呵呵……”南宫也眨眨眼。
慕容走过来了。
“好了,基本完事了。我们走罢。”她将胸前佩的一朵红花揪下。
众人皆以为然,转身向后山而去。
阿鸣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也转身而去。
远处的婚礼仍在喧嚣。
骷髅山后山。
两座山峰比肩并立,相邻处壁立如仞,夹出一道门户。
一个巨大的石像立在门户当中,将进入里面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现在就站在这个石像的下面。
“奇怪,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个石像啊?”南宫风奇道。
众人都抬头望着这个石像。
“这不是石像。”慕容忽道。
石像突然动了起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石像”站了起来,更加的巨大,在应当是眼睛的部位,一束红光溢出,亮如灯烛。
“石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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