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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道之始
已经很多天了。
那个被叫出去的人没再回来过。
周煜对此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好像……见怪不怪了。
“吃饭了。”
又到了一个吃饭的时间。
对于这几天的黑暗适应，徐离已经能在黑暗中看清许多了。
他能看见，那个送饭来的人的手臂，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依然注意到，那个人的手腕上，有一个三撇的印记。
“我能问一件事吗？”徐离高声道，这是他从进牢以来第一次对着周煜以外的人说话。
而就在徐离话音出口的一刹那，周煜的脸色猛然大变，他顾不得断掉的双腿，竟是双手撑着地一下扑到了徐离的身旁，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徐离的嘴。
“？”
徐离很是意外，但他明显看见那个送饭人的手，抖了一下。
徐离疑惑地盯着周煜，又看了看外面。
只见那送饭人的手缓缓抽了回去，一言不发。
牢门，缓缓关上。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周煜才放开徐离。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周煜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怎么了？”徐离奇怪地问。
“你差点闯大祸了。”周煜犹有余悸。
“嘘……”周煜示意徐离不要说话。
沉静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周煜才缓缓说道：“你不知道，这里有一个禁忌……”
“禁忌？”徐离愣了一下，他的确没听过。
“每一个进来的人，身上都会有一处残废的地方，或是眼睛，或是耳朵……如我，便是这已经不存在的双脚。”周煜脸色黯淡。
徐离的瞳孔一缩，连忙看向自己身上。
“别看了，你没有外伤。”周煜说道。
“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离感觉背脊发寒。
周煜轻轻一叹，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两天后，你会知道的。”
有些事，还是永远不知道的好。
两天的时间，只是眨眨眼就过去了，尽管徐离也不明白为何时间过得那么快，但两天时间，的确就这么过去了。
牢门，再一次被同一个人打开。
这一次，徐离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是一个大汉，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眼睛，脸上一道刀疤斜过嘴角，阴森可怖，最重要的是，这人的手上，拿着一条鞭子。
徐离下意识的看了看周煜。
“出来。”沙哑的声音，第一次说出了“吃饭”以外的话。
徐离脸色微变，尽管他不知道这人叫他们出去干嘛，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周煜缓缓起身，走到了门口。
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摆动，示意徐离跟上。
徐离照做了，他不得不照做。
这里，毕竟是这些人的地盘。
见着两人都站在了门口，那大汉转身往外走去，徐离与周煜紧跟其后。
幽暗深邃的通道里，没有一丝光亮，除却三人走动的脚步声外，便没有任何一丝声响了。
这条道路通向哪里，除了那大汉外谁也不知道，或许周煜知道，但此刻他却无法告诉徐离。
这条路很长，却没有岔路，以徐离此时的眼睛，却是能将周围的景致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多长时间，在徐离前方不远处，却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徐离第一次看见光亮，不过或许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多好的事。
突然出现的光亮，使得多日来生活在黑暗里，已经适应黑暗的徐离的眼睛变得难以接受。
随着不断的前行，徐离的耳边，渐渐出现的嘈杂之声，只是这些声音混杂无序，难以听清其中的任何一句话。
即便是闭着眼睛，徐离依旧能感觉到眼皮上的光亮。
他没敢睁开眼睛。
“站住。”
忽然间，一道蛮横的声音在徐离的背后响起。
“三当家。”
在听见这个蛮横声音响起之后，徐离清晰地听见，那个引他二人前行的大汉，露出了胆怯的声音。
三当家？
徐离心中念头百转。
“这二人，你要带去哪里？”那三当家问。
“回三当家，这二人，是妖狼大人吩咐下，要带往化骨池的人。”那大汉回答。
徐离明显感觉到了那三当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何此人身上无伤？”
徐离知道，三当家所说的人，是自己。
“禀三当家，这是妖狼大人吩咐的，要将其作为尸毒容器的身体，所以不可带伤。”大汉。
尸毒？
徐离心中一跳，虽然他不明白这尸毒是什么，但容器二字，却是让他心中一凛。
“这里是我黑风寨，我黑风寨中的囚徒，岂有无伤之说！”说罢，一道寒芒在徐离全身乍起。
但听得“铛”一声巨响，两把不知名的刀兵明显碰撞在了一起，而且，就在徐离身前不远处。
“三当家，还请您体谅下属。”那大汉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恐，显然，是他挡住了三当家的刀。
又是沉默，悄然蔓延。
徐离能够明显感受到一股爆发前的怒火，但却被人生生止住。
“滚！”那三当家半晌，才愤然吐出这一个字。
一听此言，大汉立刻用绳子圈住徐离与周煜的脖子，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好不容易，才终于离开了这里，大汉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连绳子也松了。
“你，在这里等着。”
徐离缓缓睁开了眼睛，瞧见了此处的黑暗，也看见了那大汉指着自己，同时，带走了周煜。
这是一处散着阵阵寒意的洞窟，通道并不宽敞，细密的皱褶环绕着通道，不时还有阵阵难闻的气味从洞窟里吹来。
徐离的脸色微微变化。
这股气味中，夹杂着一种他异常熟悉的气息！
“蛇毒！”徐离喃喃自语。
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蛇的毒。”
但紧接着，徐离的脸色再度起了变化。
久久未曾感受过的体内，一股异样的能量忽然波动起来。
徐离并不陌生！
“这是，之前与蛇毒相融的天地灵气！”徐离讶然。
这是第一次，这种变异灵气自主运转起来，之前徐离曾尝试过无数次调用，却都无法使之移动半点。
但眼下，这灵气却是自主运转起来。
并且更加惊人的是，从空气中，还有一丝丝灰色的气息，进入徐离的体内，融进那变异的灵气之中。
“天地有灵，化日月湖光，具灵根者抽其生灵而吞之，顺脉而行，自成周天，借以成修……自成周天，借以成修……”
徐离的脑海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了之前竹简中的那段话。
自成周天！
徐离有种预感，或许那条道路，可以以此踏上！
在有意识的引导下，那变异的灵气，沿着特定的路线，在徐离的体内流动着，缓缓走过徐离体内各个主要的经脉，徐离隐隐间明白，若是这灵气从丹田流出，贯通经脉最终流回丹田，便是大道之径！
徐离放空身心，在下一刻，他猛然睁开双眼，同时，体内那股变异灵气，在环绕一圈后，终于，回到了徐离丹田之处！
周天一转，完成！
然而，就在徐离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清晰地传来！
“周大哥！”
喜悦顿时被惊恐所淹没，这声凄厉的惨叫中，似还包含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以及无法立即死去的悲哀。
“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刚刚完成竹简中的第一步，即便是能看透黑暗，徐离依然看不见那洞窟尽头所发生的一切。
惨叫声在这洞窟内穿透而过，一直传入了之前那个光亮的地方，那个三当家的耳中。
三当家的脸色极为阴寒，这样的惨叫，这些日子来他听过太多次了，他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该死的，若是再不动手，一切都晚了！”三当家低声自语，恨意显然。
“什么晚了？”柔和的女声，忽然响起在三当家的耳边。
但听在三当家的耳中，却如索命之音！
“木岚仙长！”三当家冷汗直冒，一步大退，恭敬地低头行礼。
眼前，一个身着蓝衣的长发女子，微笑着看着三当家，低声道：“你刚才说，什么动手，什么晚了？”
三当家抱拳中手握得更紧，冷汗已经遍布了他的背脊。
“眼下主人正处于疗伤的关键期，三当家的，莫非，你在打什么主意吗？”木岚依旧保持着动人的微笑，却有无形的杀意逼迫着三当家。
“当然不是，”三当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只是在想，为何妖狼王大人还不杀掉仙狱中那几个仙人，我担心迟则生变。”三当家脑筋急转，才想出了这个借口。
“主人行事，自有其深意所在，你与其在此担此不必要之忧，倒不如多去抓些人来助主人疗伤。”说罢，木岚大有深意地看了三当家一眼，“你退下吧。”
“是，仙长！”三当家如蒙大赦，便要退下。
“对了，三当家的，本仙奉劝你一句，脑袋比脸面，更加重要。”
在退出此地前，木岚的最后一句话，幽幽地飘进了三当家的耳中。
三当家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不知道木岚这句话的含义，或者说是……不确定。
视线，回到那幽暗的洞窟内。
周煜那凄厉的叫声渐渐微弱下去，徐离体内，那灵气也完成了第三个周天的运转。
之前周煜的惨叫，在惊住徐离的同时，也下意识地让他加快了体内灵气的运转。
九周为第一组完整周天，若是能完成这第一组小周天，徐离便可真正踏上那条大道。
徐离的眼前，那个大汉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你，跟我来。”大汉指着徐离。
虽然对那未知的里面充满了恐惧，但徐离知道，去与不去，都可能是死。
或许进去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之前带动体内灵气的气息，是从里面传来的。
腥臭之气，随着深入洞窟越来越浓，徐离余光瞄了一眼大汉，却发现这大汉对于这腥臭之气似乎早已习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至少百种蛇毒，这气味里面。”徐离皱眉，内心暗道。
就连徐离也没有发现，在他胸前一直带着的那块白玉，此刻却是散发着淡淡微光，将那腥臭之气中的丝丝灰气纳入其中，再缓缓传入徐离的体内。
“就是这里了。”大汉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看清这里的景象后，徐离脸色唰一下白了。
这哪里是一座洞窟该有的样子，分明是一座乱葬岗！
除了中心那一个突起的类似祭台样的东西外，在这洞窟四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无数尸体。
徐离瞳孔收缩，这些尸体中，有的还算健全，但大部分都是失去了部分身体，也有一些化作了白骨，目光看去间，这里并不仅仅只有人的尸体，似乎还有一些兽类的尸体。
这样的景象，不知怎么回事，徐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回牢房了。”大汉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顿了一下，“这里便是你以后的住所了。”
住所？
徐离被大汉扯动铁链拽着往前走。
顺着祭坛的石阶一路向上，腥臭之气也是越来越浓，浓到徐离的脸色开始发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反观那大汉，却仿若无事。
终于走上祭坛之后，呈现在徐离面前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形池子。
为什么说是池子呢？
因为在这里面，盛着一潭浑浊不可见底的液体，那些恶心难闻的气味便是从这池子里冒出来的。
而且在这池水面上似乎还漂浮着一些奇怪的物体……
就在徐离仔细打量着这潭池水的时候，那大汉却是猛地转身一拳打在徐离的肚子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徐离的惊呼脱口而出，而就在徐离张口的刹那，那大汉的手掌大力地拍在了徐离的嘴上。
尽管剧痛难忍，但徐离还是感觉到了那大汉的手中扔出了一块东西到他的嘴里，并且卡在喉咙中。
堵塞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将那块东西给咽了下去。
然后，便是头脑的一阵眩晕。
徐离昏厥下最后感觉到的事情，便是自己的身体跌落在池水中与水面相击的声音。
徐离这里暂且不提，此时此刻，在黑风洞中，还有另一件事正在发生。
此处，是黑风洞至深之处的一个天然洞窟。
这里是一处很奇特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除了大当家和有限的几人之外，不管是之前来的仙长，还是后来占据此处的那只妖狼，似乎都未发现此处。
由是，这里成了大当家与他手下几个亲信最隐蔽的交谈之地。
而此时的大当家，便正在洞窟之中等待着，他的脸上，同样带着几分焦虑之色。
偌大的洞窟，唯有他一人在此，虽不说阴冷得令人惊惧，但这种死寂的感觉也不是大多数人能够承受的。
他已经在此等了近两个时辰。
为了一个人。
为了等一个人。
为了等一个能够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大当家此时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祷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但他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
时间，还在慢慢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引起了大当家的注意。
由远及近，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巨石，大当家望着来临的人，四望周边后，低声问：“事情怎样了？”
来人像是隐匿在黑暗中似的，根本看不清容貌，但听他的声音却是有些沙哑如老者。
“五大门派那边至今没有回应，不过赤炎教、玄洛门、驯兽山三个宗门已经答应联合除此妖魔！只是这三门主事者还须商讨对策，以策万全。”老者低声道。
大当家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兴奋，反而低着头隐隐有些忧色。
“大当家？”
见大当家没有回应，老者低声唤了一下。
只见大当家抬起头看向老者，道：“那修罗门那边呢？”
老者顿了一顿，面带苦色，道：“阿修罗……此人太过冷傲，凭我们的条件……请不动他。”
老者一看大当家脸上的忧色更加浓郁后，便道：“大当家，有这三大宗门相助，一个修罗门，实在无须这般担心。”
“你不明白。”大当家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
老者不明白大当家为何如此看重修罗门，而显然大当家也不想告知缘由。
当然，在这个偌大的山洞之中，自然不会只有这两家戏剧可看，同样的戏剧，还发生在黑风山中，那深入地底绵延不知多少里的地方。
一处阴暗的洞穴之中。
有多阴暗？
没有丝毫光亮，连温度，也低到在洞穴顶部挂满了无数的冰晶，但没有任何光线能够让冰晶去折射，去闪烁出它本身璀璨的光芒。
相信如果有一个正常人踏入这里，他也会在顷刻间全身血液凝固而死。
然而，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却有一只人身妖兽，坐在洞内，闭着双眼任由丝丝灰白之气飘入它的体内。
这是一个如狼般的妖兽，若是在阳光之下，你能够清晰地被他獠牙发射的太阳光挡住视线，在他的身上，还有一幅单肩斜带的古铜色铠甲。
每一丝灰白之气飘入它的体内，都会使得这妖狼浑身闪烁一下生机之意，好似在疗伤一般。
“离我复原的日子，很近了，我能感觉到，那把剑，就在这里……”
喃喃低语，传荡在小小的洞穴之中，阵阵呜咽之音，将这阴暗之地更添诡异。
